那雙眼躲在防空洞裡悄悄觀看這個世界。
究竟躲了多久?隱身在防空洞下的樣子又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但奇怪的是從未有人問過這件事，或許這些問題本身就是個禁忌，洞外的時光流動人群走過，你知道的，好像他的時間是他的時間，我們的時間是我們的時間，在同一個時空，卻又不在一個時空。
接著我想談談我所看到的，一些人對他的反應。
曾有幾個7、8歲的孩子在洞口對他張牙舞爪，試探著，我想如果他有所回應，那些孩子可能會開心上個幾天吧，畢竟這是件沒人成功過(或做過)的事，那樣的驚嘆連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很可惜孩子們失望了，他什麼反應也沒有，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們試了近半小時後便悻悻然離去，孩子的耐心總是比較短。但為什麼他們不直接鑽進洞裡一探究竟呢?這是我之後反覆在思考的問題。
另外我曾看過一個男人對他拳打腳踢，另一旁有個女人蹲著哭泣，這樣的畫面有些荒謬，但就是發生了，我從那男人嘴裡噴出的咒罵聲中隱隱約約得出了前因後果 : 男人和女人是一對情侶，女人把他倆的定情戒掉進了洞裡，男人大概是認為如果這防空洞不在這裡，那意外也不會發生，為他的存在怒不可遏，把錯推到別人身上總是個可以比較簡單原諒自己的方法吧，我想去阻止，但當時年紀太小，我無能為力(這樣講或許是讓自己能心安一點)，後來那男人累了，便扶著女人走了，但戒指呢?這整件事的開端呢?我在他們離開後走上前，在洞口看見一枚銀白戒指，我看著防空洞裡的他那雙清澈的眼睛，我想我明白了，撿起那枚戒指跑向還未走遠的男女，雖說如此但當時心底還是害怕男人剛才如厲鬼的神情，我叫住他們，接下來的一切卻讓我永生難忘，男人回過頭先是懷疑後是驚訝接著是我所見過最溫暖的笑容，他擦了擦女人臉上未乾的淚水，接過戒指，重新為女人戴上。那一天我看見天秤的兩端，回去的路上我不斷在想為何人可以如此邪惡又如此善良。
當然，以上兩個都是特例，還有一些其他關於這個防空洞的故事，但我想先就此打住，其實大部分的人對防空洞(或說防空洞裡的他)都是選擇避得遠遠的，萬不得已經過時也視而不見，大人更常告誡小朋友不要靠近，必要時還會拿出藤條伺候。當成空氣吧，這是談論到防空洞裡的他時最常被用來打發的話語，不過這樣說並不太正確，兩者有著本質上的不同，空氣是不存在卻存在，而防空洞是存在卻不存在，似乎有點抽象，把第一個存在換成”是否看得見”應該就好理解得多了，我很想用這些話反駁他們的說法，但往往話到了嘴邊就又吞了回去，怕被認為是個怪咖吧(還是懦弱?)，也有可能是怕他們反問那他究竟是存在還是不存在而回答說他既存在也不存在吧。
某天，我心血來潮跑去防空洞旁坐著，從早上到中午到傍晚，我想知道他在這都看見了什麼，但除了一些人略顯怪異的眼神外我一無所獲，就在我思考是否該離開時，他，防空洞裡的他說話了，他開口問了我看到了些什麼，那一刻我在想，他只是害羞而已吧。
留言列表
